金四爷的呼吸停了。
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锁在那块青铜碎片上。
那抹新生的、带着湿润感的深绿,像一根毒刺,彻底扎穿了他几十年来对青铜器的所有认知。
这不是修复,这是……点化。
李建国扶着旁边的货架,。
他看着庄若薇清瘦的背影,这个年轻女孩此刻在他眼里,比晋宝斋里任何一件国宝重器都更神秘,也更危险。
“你管这个叫……开药方?”
金四爷的嗓音干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,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却又在距离那碎片一寸的地方停下,生怕自己的呼吸会惊扰了这诡异的“复活”。
“对症下药而已。”庄若薇站直了身体,语调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。
“什么症?什么药?”金四爷追问,他此刻的姿态,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店主,更像一个急于求解的信徒。
庄若薇看了一眼那个装满“药”的研钵,没有直接回答:
“茶叶性燥,能驱千年阴湿;木炭存火,能吸附杂气;烈酒通神,能活器物血脉。至于那点铜粉……”
她停顿了一下,目光扫过金四爷贪婪的脸,“是药引子。以金养金,以旧唤新。”
这番话半真半假,玄之又玄。但在那块碎片发生的变化面前,却拥有了神谕般不容辩驳的说服力。
李建国听得云里雾里,他只觉得这丫头胆子大得没边了,在这种地方,这种时候,她居然还在给一头随时会吃人的老虎上课。
金四爷沉默了。他慢慢直起身,眼神阴鸷地扫过自己那些还保持着攻击姿态的伙计,最后把视线落回庄若薇脸上。
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,所有的戾气和杀意,都像潮水般退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、混杂着贪婪和深深忌惮的情绪。
“都退下。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。
围着两人的伙计们迟疑了一下,交换了一个眼神,但还是听从命令,像影子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到了店铺的四周,堵门的人也让开了位置。
压抑的氛围瞬间松动,但无形的压力却更重了。
“你赢了。”金四爷说,声音里听不出情绪,
“我承认,你的本事,我没见过。这太原城,怕是也找不出第二个。”
他走到跪在地上的铜三儿面前,一脚把他踹开,“滚,别在这儿碍眼。”
铜三儿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后堂。
“金四爷,我们只想知道那个修复师的消息。
”李建国抓住机会,赶紧把话题拉回来,他只想尽快离开这个让他腿肚子转筋的是非之地。
“消息?”金四爷冷笑一声,那笑声里带着钩子,
“这么大的本事,只换一个消息?小姑娘,你觉得你的‘药方’,就这么不值钱?”
“你想怎么样?”庄若薇问,她知道,真正的交易现在才开始。
“很简单。”金四爷指着那箱碎片,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,
“把它修好。完整地修好。你不是大夫吗?那就把这个‘病人’,给我救活了。”
李建国的心脏猛地一跳。“你这是强人所难!这东西都碎成这样了,神仙来了也修不好!”
“我没问你。”金四爷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庄若薇,像一条毒蛇盯着猎物,
“我只问她。你,敢不敢接?”
“丫头,别点头!”李建国猛地抓住她的手腕,声音压得像蚊子叫,手心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皮肤,
“你想清楚,这种地方进去,就是‘入窑’!
我听说过,有些黑手会把不听话的匠人关进不见天日的地下窑,让你干一辈子活,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!这不是套子,这是口活棺材!”
庄若薇没有理会李建国的劝阻。她看着那箱碎片,又看了看金四爷。
“在这里修?”她问。
“当然不。”金四爷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,
“我有个地方,更适合做这种精细活儿。那里有你需要的一切工具。当然,也更……安静。”
李建国的脸色变得惨白。他知道,“安静”两个字意味着什么。与世隔绝,叫天天不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