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默默地为周牧斟上一杯清茶,动作轻缓,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
周牧坐在书案后,没有碰那杯茶,眉头紧锁。
白日里郡衙正堂的一幕幕,正在他脑海中回放。
沈闲那平静无波的眼神、李通那谄媚中带着阴鸷的笑容、梁方那看似恭敬实则深不可测的邀请……
还有那只赤红小兽充满敌意的低吼。
“大人……”陈安见周牧久久不语,终于忍不住低声开口,声音带着一丝担忧:“今日……情形如何?那位新来的郡守大人……”
周牧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他抬起头,眼中充满了疲惫与深深的忧虑:“陈安啊,这位沈郡守……不简单。”
“哦?”陈安眼中闪过一丝讶异:“大人何出此言?莫非……他真如传言那般,是陛下身边得力的新贵?”
“新贵?”周牧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:“或许吧。他年纪轻轻,已是炼虚修为,确是天纵之资。陛下亲赐镇岳印,更是恩宠有加。”
“只是……这苍云郡,岂是单凭修为和恩宠就能治理的?”
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锐利起来:“今日初见,此人……太沉着了。面对李通的试探、梁方的邀请,他平静得可怕。不露丝毫锋芒,却又寸步不让。这份城府……绝非寻常年轻人所有。”
“那……大人觉得,他真能……?”陈安迟疑着,没有说下去,但意思不言而喻。
周牧沉默片刻,缓缓摇头,眼神中充满了不信任与深深的无力感:“难!难如登天啊!”
他站起身,走到窗边,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声音低沉而压抑:“梁家在此地经营百年,根深蒂固,盘根错节!郡兵、吏治、商路、灵脉……何处没有他们的影子?”
“李通,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爪牙!梁天、梁方……哪一个不是老谋深算、心狠手辣之辈?还有那钱家、孙家,看似中立,实则首鼠两端,唯利是图!”
“这位沈郡守,初来乍到,根基全无。虽有陛下恩宠,但远水解不了近渴!他手下无人可用!”
“郡衙之内,除了你我等寥寥数人,还有谁不是梁家的耳目?就连今日那听松苑安排的下人……”
周牧冷笑一声:“恐怕也干净不了!”
“他今日应了梁方的宴请,看似从容,实则已入虎口!揽月楼之宴,必是龙潭虎穴。”
周牧转过身,眼中带着一丝痛惜与无奈:“陈安,你说……他一个年轻人,纵有炼虚修为,如何能在这等泥潭中立足?”
“如何能斗得过那些积年的老狐狸?”
陈安听着周牧的分析,脸色也愈发凝重:“大人所言极是。那……我们该如何自处?难道……就眼睁睁看着……”
周牧眼神闪烁,挣扎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。
他何尝不想改变这乌烟瘴气的局面?
但多年来的抗争与碰壁,早已让他心灰意冷。
他深知梁家的可怕,更明白以卵击石的后果。
“静观其变吧。”周牧最终颓然坐回椅子上,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:“这位沈郡守若真有雷霆手段,能破开这铁桶般的局面,我周牧拼了这把老骨头,也愿助他一臂之力。”
“但若他……只是空有修为,不通权谋,最终被梁家玩弄于股掌之上,甚至身败名裂……”
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,却没有喝,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,喃喃道:“那我们……也只能明哲保身了。”
这苍云郡的天太黑了,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捅破的。
周牧对沈闲还抱着一丝怀疑的态度,只想着对方不过是皇城派过来镀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