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山脚下的将军楼,书房窗明几净。
窗外是初秋的静谧,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小径。
窗内,巨大的红木书桌上,却仿佛凝固着半个世纪的烽烟与惊雷。
李云龙端坐桌前,鼻梁上架着老花镜,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。
他面前摊开的,不是作战地图,而是一叠厚厚的、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稿纸。
稿纸顶端,一行遒劲有力、带着刀劈斧凿般气势的毛笔字跃然纸上:
《我的战斗生涯》——李云龙。
笔尖悬停在半空,饱蘸的墨汁凝聚欲滴。
这位指挥过千军万马、在枪林弹雨中眉头都不曾皱一下的大将,此刻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,甚至…一丝怯意。
写回忆录?
写那些血与火、生与死、胜利与牺牲?
这比指挥一场大战役更难!
因为笔下的每一个字,都承载着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。
笔尖终于落下,在“前言”的位置,却只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,如同凝固的血珠。
他闭上眼,时光的洪流轰然倒灌!
苍云岭的惊雷:耳边仿佛又响起坂田联队震天的“板载”冲锋声!刺鼻的硝烟味!
新一团弟兄们倒下的身影!
还有…那门决定命运的山炮!
炮弹出膛的怒吼!
坂田指挥部腾起的火光!
违令突围时,旅长在电话里那气急败坏的咆哮!
这一切,清晰地如同昨日!
他猛地睁开眼,提笔疾书:
“…那时咱老李就是个愣头青团长,就知道一个道理:
狭路相逢,管他娘的坂田还是阎田,亮剑!干他娘的!…
违令?不违令,新一团就全交代在那儿了!这第一剑,是杀出来的血路!”
平安格勒的烈焰:
鼻尖似乎又嗅到了意大利炮开火时那呛人的发射药味!
………
海峡的怒涛与台北的血巷:
登陆舰艇冲滩时的剧烈震动!
滩头密集火网下倒下的战士!
电话里那声嘶力竭的“蜂巢锁定!”以及随后戛然而止的电流声!
攻克总统府时,那面在废墟上猎猎招展的、布满弹孔的红旗!
他停下笔,胸口剧烈起伏,仿佛又置身于那惊心动魄的抉择和惨烈的厮杀之中。
“…统一!为了这两个字,几万好儿郎埋骨他乡!
…多少好兄弟,没等到庆功酒!
台北的每一寸土地,都浸着血!
这胜利,是拿命换来的!沉!太沉了!”
………
“老李,又在跟你的‘老伙计们’较劲呢?”
赵刚温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
他提着一壶刚沏好的龙井,走了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