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荣左右看了看,这才道,“此处人多眼杂,不如亲家公跟我去城中的客栈,咱们品茗详谈。”
“那正好,我也正愁着家中田产该如何处置,正好与沈兄讨教一二。”
于是乎,这两位儿女亲家便一起去了沈氏在城中的客栈商谈,等二人走后,刚才被沈荣数落那人才阴阳怪气的嫉妒道。
“神气什么,谁不知平江沈氏是江东首富,田产数十万亩,就算分给家中子弟,也是最高等的泰半之税,树大招风,指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,这次之后,恐怕江东首富之名就要易主了,哼!”
周围众人闻言也不敢接话,全都一副忧心忡忡的愁容各自离去,也有三五成群的,边走边讨论对策,不过说到底也没什么好讨论的,留给他们的出路并不多。
郁韵舟这次可真是来给他们摊牌的,把天下形势分析的一清二楚。
元廷搞出阵前罢相,解散军队这种骚操作,就不用指望他们还能回来了。
湖广的徐寿辉那里也靠不住,人家口号‘摧富益贫’,对待豪强的政策还不如鲁锦,郁韵舟刚才有句话说的对,现在让你分田好歹是分给自家人,要是等着徐寿辉过来,那可就毛都不给你留一根了。
还有徐宋是烧香之军,不用儒生,你就算想投奔做官,也肯定不得重用。
当然,这都是郁韵舟的政治宣传,刻意丑化对手,其实真实的徐宋并没有那么不堪,人家军纪也是很好的,之前占领杭州就从不抢劫百姓。
但是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,造谣的成本太低,毕竟他们又没有渠道去验证徐宋的真实情况,还不是官府说什么,他们信什么.
中原的刘福通那边就更不用指望了,这帮人更是香军的创始人,郁韵舟说的很明白,历史上就没有烧香之徒能成事的,白莲教要是能成事,千年前的张角早就当皇帝了。
当然,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,元末的这次白莲教起义,或许是整个历史上,白莲教最接近成功的一次,要不是有赵均用这个货捣乱,说不定龙凤北伐真就让他们攻破大都了
另一边,沈荣和亲家公陆裕夫一起去了客栈,陆裕夫这才问道,“沈兄究竟打算怎么办,你家那么多田产,全都分给小辈,恐怕也还是最高等的赋税吧,这可如何是好?”
沈荣呷了口茶,这才说道,“我算过了,按照这个税法,一千到三千亩的是四税一,佃户分去五成,赋税再加上其他丁税,约占三成,最后自己只剩两成。
“也就是说,户籍田产3000亩以下,还能勉强维持,到了三千亩以上,便是三税一,去掉佃户五成,官府将近四成,自己根本就剩不下什么,难以继续维系。
“所以即便将田产分给家中子弟,每人最多也只能保留3000亩,我沈氏全族老幼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口,最多只能留下五六万亩而已,剩下二十多万亩都没法处置。
“或许还有一种法子,每人户籍上留下9999亩,这样还是三税一,虽然扣去佃户的五成和官府的近四成税收,自己根本剩不下什么,但好歹能把土地留在名下,等以后子孙繁衍,再分给小辈,让他们降等纳税便是,这样也能给子孙留下更多家产。”
陆裕夫闻言点了点头道,“这倒也是个办法,虽然现在剩不下什么,但也能为儿孙多积攒些家产传家。
“只是亲家家中人口,即便每人留一万亩,这田产也有剩余吧,更何况官府是按户收税,总不能分成一人一户吧,已经成家的可以单独立户,可没成家的子弟还不是要和父母一户,这样你能保留的土地就更少了,那多余的土地,亲家公打算如何处置?”
沈荣捋着胡子,沉默半晌才下定决心道,“我准备将多余的田亩捐给官府。”
陆裕夫顿时瞪大了眼睛,“捐给官府?这多可惜,这姓公输的如此对待吾等,若是我来分田,我便是将田产分给路边的乞丐,也绝不捐给官府!”
沈荣闻言当即皱了皱眉,顿时说道,“亲家公糊涂啊!官府最忌讳的是什么?最忌讳的便是豪强给小民施恩,亲家公难道不知田氏代齐,小斗进,大斗出,邀买民心,谋朝篡位的典故吗?你区区一介白身,有何资格给百姓施恩?若真这么做,恐怕已有取死之道!
“那公输大帅搞出这么个阶梯税法,不就是为了打压豪强,邀买小民之心的吗?你这个时候去和他抢着给小民施恩,反让他无恩可施,他难道不会忌恨于你?
“就算那些土地要分给黔首百姓,也只能你我先将土地捐给官府,再由官府去给小民施恩,重新分配土地,如此才是明哲保身之道。”
陆裕夫闻言张了张嘴,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,于是当即拍了自己额头一掌,“哎呀,险些酿成大错,多谢亲家公警示。
“不过如此多的土地,就这么凭白捐出去,我还是心有不甘啊。”
沈荣捋了捋胡子,这才说道,“所以我不打算每人留一万亩,既然反正要捐,那不如多捐一些,我准备再去拜访知府一趟,问问官府能否给些补偿,讨要些好处,这样咱们也不算亏。”
陆裕夫犹疑道,“他不过一个听令行事的,这税法又不是他制定的,你找他能要来什么补偿和好处?”
沈荣却目光坚毅道,“知府若是不行,那就直接去建康,找那位公输大帅,我沈氏还有数百万两家产,就不信换不来好处!”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