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太原站,一股混着煤灰味的干冷空气扑面而来。
李建国裹紧了身上的旧大衣,那条瘸腿在寒气中抽着痛。
他扫视着出站口的人群,每一个匆忙的过客,每一张麻木的脸,都可能藏着“十翼”的眼睛。
“丫头,先找个地方落脚,换身行头。”李建国压低了喉咙,多年的逃亡经验让他习惯了凡事留一手。
“不用,直接去市场。”庄若薇的回应干脆利落,她拉了拉头上的鸭舌帽,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如刀,
“他们要找的是潘家园的李瘸子和苏纹,不是南边来的古董商。越是躲,越是可疑。”
李建国一怔,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。灯下黑。他们越是正大光明地出现,对方越是会摸不透底细。
这丫头,胆子比天大,心思却比针细。
太原的古玩市场,在当地被称为“南宫”。
可当他们站在市场入口时,眼前的景象让李建国倒吸一口凉气。
本该人声鼎沸的市场,此刻却门可罗雀,大半的店铺都拉下了卷帘门,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萧条和死寂。
“怎么回事?跟鬼市一样。”李建国嘀咕着,瘸腿的不适感愈发强烈。
只有一家店例外。在整条街的萧索中,那家名为“晋宝斋”的店铺,门口却车水马龙,人进人出,显得格外扎眼。
烫金的招牌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光,与周围的破败格格不入。
“看来,地方找对了。”庄若薇的叙述很平,她和李建国交换了一个眼神。
一瘸一拐的李建国在前,身形单薄的庄若薇在后,扮作一对来淘货的叔侄,走进了晋宝斋。
店内暖气开得很足,一股混杂着木料、铜器和人气的燥热感扑面而来。
博古架上,货架上,甚至地上,都密密麻麻地摆满了青铜器。鼎、尊、爵、觚,造型各异,气势逼人。
一个穿着暗红色唐装,手上盘着两个核桃的中年男人,从柜台后抬起头,打量了他们一下。他脸上堆着笑,但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。
“两位老板,想看点什么?”
“随便看看。”李建国操着一口南腔北调的普通话,做出一副老江湖的派头,“听说你们这儿新到了好东西,特地从外地赶过来开开眼。”
“好说,好说。”唐装男人笑呵呵地应着,“我就是这儿的掌柜,金四爷。两位怎么称呼?”
“免贵姓李。”李建国含糊地应付着,开始在店里踱步。
庄若薇一言不发,跟在他身后。她的脚步很慢,从一排排货架前走过。
她没有上手,只是看。一件青铜爵的底部,有现代高速转头留下的打磨痕迹。
一件饕餮纹方鼎的内壁,铭文的刻痕过于流畅。她看得越多,心就越沉。
这些高仿品之间,还夹杂着几件真品,腹部甚至还沾着湿润的红土,一股土腥气直冲鼻腔。
就在她思索之际,她的视线被一件方鼎内壁的铭文吸引了。
在铭文的末尾,一个几乎与纹饰融为一体的角落,她看到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印记——一个由十片翅膀组成的、诡异的圆形标记。
和火车上那张纸条上的图案,一模一样!
他们不仅造假,还在自己的“作品”上留下了签名。
庄若薇的心跳漏了一拍,但随即被一股寒意压下。她抬起头,目光越过李建国,直直地看向柜台后的金四爷。
“老板,”她突然开口,声音不大,却像一颗石子投入热油,“你这儿的货,都带着‘印’呢。”
金四爷盘核桃的手一顿,脸上的笑容淡了些:“小姑娘,什么印?”
庄若薇微微一笑,话锋一转:“真假掺着卖,还做得这么像,有意思。”